文/梁志方
旧传《周易》为周文王被囚羑里所演，影响深广。“‘一阴一阳之谓道’是《周易》的经典表述”，“《周易》讲阴阳关系，天道平衡，平衡了就‘和’，就是和谐；而和谐不是平均，和谐是总体平衡。”（胡守均《周易与人生》），这里的‘和’，就是个古老的，中国哲学的基本范畴，“和也者，天下之达道也。致中和，天地位焉，万物育焉（《礼记·中庸》）”。虽说不上家学渊远，作为经典，《周易》对季札思想的影响，还是显然而顺理成章的。季札“品乐舞”作为上古即时性的审美记录，生动可感，其过程，就是“和”思想观照下季札的审美体验过程，其留给后人的哲学启示，是其基本价值所在。
今品季札“品乐舞”，即首品其“和”的哲思内涵。这其中首先可看到的，是“和”之美。“正六律，和五声，达八音，养耳道也（《吕氏春秋》）”；“鼓之舞之以尽神（《易‘系辞上’》）”“和”的状态必然是美的。当时在季札“乐舞审美”的视野中，《周南》《召南》所展示的，那是“美哉！始基之矣，犹未也，然勤而不怨矣。”遥想当年处于上升状态的周王室，勤勉而信念坚定，周公胸有成竹，意气风发，亲率大军东征叛周得胜；其后，举国一心，王政浩荡，予人以刻苦努力上进，矢志不逾创造新业绩，这就是大美的再现；而《邶风》《鄘风》《卫风》，则让季札体验并赞叹的是：“美哉，渊乎！忧而不困者也。吾闻卫康叔、武公之德如是。”其内涵深厚，坚定而坚韧，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优秀品质的形象再现，卫武公，卫康叔是这种精神品格的形象代表。这才是超越人伦，处身天地间的美的化身。应该说，“国风”的不少部分是表现了这种“中华大美”的。季札“品乐舞”的“和”也显示其善的价值。当为歌《唐风》，季札曰：“思深哉！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？不然，何忧之远也？非令德之后，谁能若是？”从《唐风》的季札品味印象，可以想见，该“国风”的总体特色是深沉宏远的，这似乎与季札的思想品格趋于一致，易于得到他的默许共鸣。他判断《唐风》为陶唐氏时代的后人所演，充溢着忧远却不颓废的格调。陶唐氏作为“五帝”之一，为政有才而勤勉，聪慧而贤德，为“禅让制”的开创者，命羿射九日，拯救人类，品德高尚，善之善者也。故《唐风》令季札品味出陶唐氏之后辈德厚而刚毅，斯方人秉宏远之善心的深沉忧思，演绎了陶唐氏的大善精神品格。对于《象箾》《南龠》两组舞蹈，看来其舞蹈语言过于粗犷，甚至某些表现近于粗野，季札当即断为“犹有憾！”：即从该组舞的霸悍风中，体会出一种过犹不及的，违背艺术传统“善之为本”的不亲和成分，即与之否定。这是本着“和”的主旨，从反面来褒扬善的思想表现。还有就是“和”之贵。从古至今，中华民族是最讲“和”境界的，“和”是一种客观实在，是一种切实的追求。《王风》在眼前，季札体察下，就是“思而不惧，其周之东乎！”沉重而坚定，大义凛然，出则不惧，有武王出征时的一种战无不胜的决断意志力在。这中正的威武沉雄，是一个上升期政权的力量昭彰，与国运昌盛有不可忽视的精神导向，焉不贵乎？；而当季札品至《郑声》，其结论则为：“其细已甚，民弗堪也。是其先亡乎！”嘈杂而昭彰失序：见微知著，有折射为政失道的底线，失去了和之则，之要的度。这在季札，就是乐曲予其一种另类的昭示：斯方国运趋向败亡。看来把握“中正”，“和”之则，之要的度，是攸关国运的思想准则。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，外交家，季札自非出于一时所好，所兴，来“品乐舞”消遣时光，自有其独特的政治外交考量。这是“品乐舞”形而下的价值部分。今品其“品乐舞”，应该看到有几方面的相关要素，
一是“音乐发展的原始时代，是‘歌舞诗’三位一体的形式”，上古的“一个社会特点是崇尚乐舞；凡祭祀等“礼”，举行时必然要伴以歌舞，这是从原始时期以来的传统（“乐器圈”《音乐杂谈》）”。限于技术条件，上古当年的音乐舞蹈已不可细考，然而“风雅颂”其辞于《诗经》尚存焉。音乐舞蹈都是直观式的情感激发表现，其鉴赏，则必然须由直观式的感受体验而入其心，产生真切的共鸣，再获致其感受品位：深层次的理性理解，把握，“凡音之起，由人心生也，人心所动，物使之然也（《乐记 乐本篇》）”；“舞蹈是脚步的诗歌（英国诗人德莱顿语）”。
二是乐舞品赏者季札本身。左氏家族世为太史，左丘明曾与孔子一起“如周，观书于周史”；那么如季札这样具有君主身价的吴国贵族，其具备良好的家庭教育，文艺素养，对当年各诸侯国的社会政治经济，风土人情有了解把握，就不足为怪了；而其对诗文，音乐舞蹈则情有独钟，似有天赋存焉。对于乐舞，季札怀有尤其浓厚的兴趣，故在出使中会要求出使国安排乐舞表演程序。
三是品赏对象方面。“说话听声，锣鼓听音”，“风雅颂”乐舞的编排者，自有其主导思想，须通过乐舞来宣导主子的政治意图，传达自己的思想信仰，人事见解；尤其是“国风”乐舞的编排者，几乎全为下层贫民小吏，内容也基本是记载上古下层民众或则劳作，生活（或劳作之余对所处境遇的感怀），或则于情爱，于徭役，征战等等的诸种朴素感受，其通过乐舞来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，是自然而必然的；而在表演者，也自有诸种因素来左右表演状况效果：表演者的生活环境，经历，对编排者的意图领会角度，深浅，甚至当时情绪，身体状况等等，这便形成各路乐舞表演风格，效果的要素背景。因了品赏者，品赏对象这些条件因素，此间“品乐舞”的季札，于音乐舞蹈确有其超出常人的领悟，鉴赏功力，其所品“周乐”，是借助自己的文艺天赋，兴致，赖于其深厚的文艺素养，主要通过“国风”的介质，以自己对各诸侯国政治，历史，社会状况的了解，认识，把握，兼以自己的人生意志历练，来品赏，揣摩上古时代各路乐舞的思想情感，风格色彩。其时，这位通人在进入通会之际，从乐舞印象各异的“即时品”来解读，评骘而物化，有明确的感受类别，层次，这种异秉的高超奇特，当为常人常理所不可理喻。但这显然并非玄乎的痴人说梦：“问周乐，尽知其意。鲁人敬焉（《史记 鲁周公世家》）。这“品乐舞”，就是展示季札的为政智慧，政治见解，以独特，机智的方式施展外交才干，同时又实证了季札真实独特的外交影响力。这看起来玄乎，而从辩证的角度，意识与存在的关系看，倒确是有很大的合理成分（这应是社会科学范畴的论题，不是个简单的艺术鉴赏的过程分析）。这确是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奇妙，高妙之处。
从表达为政思想角度看，“品乐舞”是以“仁政”作为思想基础的，季札思想审美品格中有“人民性”的进步可贵一面。季札品赏《小雅》曰：“美哉！思而不贰，怨而不言，其周德之衰乎？犹有先王之遗民焉！”作为上层贵族，季札从这曲《小雅》所品出的是百姓的境遇，他们对当政者的失策，失衡；并“旁观者清”而不安；然而并非想背叛朝政，造反……这是多么好的民众啊。于此，季札也表现出对为政者须调适治理政策的希望，尤其迫切呼唤德政教化归来，施行仁政为要：为政者亟须关注治下的情绪反应，思想动态，“水能载舟也能覆舟”么。品舞《大夏》时，季札则曰：“美哉！勤而不德。非禹，其谁能修之！”这大夏的舞蹈品赏，让季札联想到大禹之硕德：“三过家门而不入”，勤政为民，含辛茹苦，却不居功，这就是莫大的功德，人世间象这样的大德，叹为观止啊！故从形而下的角度看，季札“品乐舞”，以自己对各路乐舞的即时印象，予以评述，是对各诸侯国政治，社会，历史方面的见解，预判，直至警示；其主要部分是由“乐舞”而观民风，民心；由民风，民心而观政事，政局，这是季札“品乐舞”的现实而深远的政治外交考量，策略。“人法地，地法天，天法道，道法自然（《老子二十五章》）”自然就是“和”，这是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“和”之解。季札“品乐舞”运思的根本，就是主“和”，把握“和”的判断原则。存在决定意识，季札“品乐舞”所表达的仁爱精神品格，历来目为经典流传。千载以下，其所折射的思想，感悟品位，光辉依然灿烂，且影响深广。最近手机上有小视频展示道，贫困小女孩不慎刮蹭了下别人的高档轿车，须赔偿300元。为避损伤其自尊性，当事人当即收下这300元。在告别时，当事人又暗地里将这300元留在那小女孩处。“人之初，性本善”，这种恻隐之心，与季札仁爱的精神品格，是一脉相承的。故“品乐舞”所今品，就是“品乐舞”所蕴含思想，审美所达到的高度，深广度。
“要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、人文精神、道德规范”，“把中华美学精神和当代审美追求结合起来，激活中华文化生命力（摘自 2021.12.14《习近平在中国文联 11大、中国作协10大开幕式上的讲话》）”，“在历史长河中，中华民族形成了伟大民族精神和优秀传统文化，这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、长盛不衰的文化基因，也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（摘自2020.9.28《习近平在19届中央政治局第23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》）”。季札“品乐舞”的思想，审美品格，如日月星辰，发散着永恒的光辉，世世代代都得其感受，受其感染，蒙其教诲，是中华民族优秀而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附录：
七绝
咏季札
梁志方
钟鼓成歌起国风，“两南”不怨魏齐洪。
鲁山漠漠相知未？斯客清明意会中。
（史载季札使鲁，品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、《豳风》、《魏风》、《齐风》、《大夏》诸乐舞，咏之。）
豳曲生威蕴厚雄，郑声告警不祥中。
得天音辨观消息，佐政明时赋异功。
有心品乐费猜思，倜傥生姿使者奇。
王政民心难解得，倩从随曲抑扬时。
漫随钟磬道情时，豳卫秦唐次第施，
曲曲心声聪慧识，品风存史一葩奇。
拓荒治水义奔先，不入家门任重贤。
宏肆明纯书大夏，就中观德舞翩跹。
纡徐沉厚属豳风，“乐耳”明之独赏中。
“乐而不淫”和而美，周公征发气如虹。
（“乐耳”，通音乐的耳朵；“乐而不淫”，为季札评《豳风》句，此淫为失度，失控之谓。）
差之千里马牛风？天地英华理本同。
一曲国风牵万绪，诗心灿烂境幽通。
（季札品乐舞用通感。）
唯余刚猛善存何？舞起刀光剑影多。
天道于心秉察细，怀仁扼腕尙中和。
（季札品《象箾》，《南龠》。）
知之屋漏叹无声，薄霭忧思乐舞萦。
百患民生仁者察，和鸣磬动鲁心旌。
（季札品《唐风》。《史记/鲁周公世家》：季札“问周乐，尽知其意。鲁人敬焉。）
国弱从强类转蓬，民由主愦暮途中。
诸方雄健诸风在，陈曲衰音一会通。
（季札品《陈风》。陈国长期处衰，屡附强者。类转蓬，李商隐有句，“走马兰台类转蓬”。）
一阕江南亮丽称，三光熠熠映毗陵，
昊天朗月高怀在，季子其风代有承。
（“三光”，吴祖光、周有光、吴之光，皆武进籍。）
春阳高义沐千年，烛世吴贤一举先。
何物于今殊足贵，赤诚挂剑信垂天。
作者简介：梁志方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，常州吴稚晖研究会副会长，常州楹联学会副会长，武进书画院特约创作员，民建常州市委直属支部委员。
【友情提示】天下吴氏网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，坚持客观真实报道，坚持不站队，保持正确的主观立场，以弘扬至德精神！传播吴文化为主旋律！只要你姓吴，只要你是正能量的来稿，我们都欢迎！
《相约天下吴氏网》主题歌 作词∶吴蜀丰 作曲演唱∶吴仕长
吴氏文化正能量，至德精神在弘扬。开拓进取创辉煌，谱写时代新篇章。
三让高风孔圣赞，第一世家史记传。天上有口遍天下，家风传承树典范。
我是吴氏好儿郎，仁爱谦让传万代。相约天下吴氏网，因为有你更精彩！
来稿要求图文分开打包，〔因人力有限不接受微信图文供稿〕
投稿公共邮箱:905080184@qq.com
联系人吴蜀丰 电话: 18883313913
责任编辑：吴蜀丰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