烧锅草_至德天下网

烧锅草

发布时间：2018-08-03 10:13 来源：中国报道

烧锅草

■ 康传广

40年前，我刚满10岁，对那个时期的艰苦生活，至今记忆犹新。父母拉扯我们兄弟3人，过着“提心吊胆”的日子。

那时候，饭菜没有油水，我们兄弟3人一个个“肚量”都很大，天天只喝稀薄的玉米糁儿粥，每顿没有3碗不依不饶。24寸的大铁锅子每天总要煮上大半锅，而烧锅草就成了很大的问题。

老家李堡镇堡西村人多地少，粮食产量不高，人均耕地只有0.8亩。生产队按照人口分配的烧锅草一直供应不上家里的灶膛。那时候，只有城里人按计划供应煤球，而农村人没有烧煤球的福气。只有养蚕的生产队才能按照养蚕纸张供应，农村人用煤球烧饭只能说是天方夜谭。精明的父亲给我们兄弟3人下达拾草指标，把老大、老二、老三每天拾草的数量用粉笔记在厨房门的反面，以此让我们兄弟比学赶超。于是，每天放学，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做家庭作业，而是纷纷拿起草扒儿、夹解儿（绳网编成的夹具）往河边跑。每天傍晚，总能拾到十来斤柴草。

两个哥哥比我年龄大，14、15岁的年龄，很懂事。每到星期天，大哥、二哥便跟父亲提出，家周围的河边柴草有限，生产队里拾草的人多，不如到镇上的垃圾堆拾二炭（工厂里倒出来的废炭渣里的没有完全燃烧的炭）。于是，两个哥哥推着用轴承自制的小独轮跑到李堡镇上的红旗机械厂、粮站、食品站、茶水炉边，每每回来，哥哥们不仅带回几斤半黑半白的二炭，还带回满脸的黑灰，粉嫩的手上都被炭灰沾满，黑黑的。印象中，大哥、二哥拾了10年的炭。

拾草烧锅，不仅是兄弟3人的事，父亲自然也挑起大梁，经常骑车到离家50里外的老坝港海边去割海滩上的荒草。早出晚归，一天下来，能割上100来斤。

没有草烧，就没有饭吃。梅雨季节，草堆成天浸泡在水里。长达一个多月的雨期，草晒不干，自然就烧不着。母亲为此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，懂事的我也不再缠着母亲要吃晚饭。

印象中，困扰我家的烧锅草问题足足有10年时间，井水泡饭是常事。为此，每年春节，父亲只写同一内容的对联：“一分钱要打算，一两粮要节约”，横批是“勤俭节约”。内容一成不变的对联足足用了10年，不是父亲没有文化没有新意，而是要我们永远记住这段艰苦的岁月。

1984年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后，责任田分到了各家各户。最初几年，粮食生产还停留在老水平，小麦亩产不足400斤，水稻不足700斤，因为地力衰竭、生产技术不够成熟，产量自然不高，小麦秸秆和水稻秸秆也就少了。到了1988年，随着农业技术的提高，粮食生产水平大幅度提升，加上海安开始大力发展蚕桑生产，家家户户栽桑养蚕，每逢夏伐或冬剪，总有堆积如山的湖桑枝条。烧锅草开始变得品种多、数量大。那时家里的烧锅草都成了堆。

到了1993年，我大哥出差，从上海买回一只“三角牌”电饭锅，邻居们都来看稀奇。那时候，我们兄弟几个已经进入了乡镇企业，算是有了收入开了眼界。从此，煮饭不用烧草。第二年，镇上建起了液化气站，罐装液化气走进家门。我们由于刚进厂，收入不高，母亲还是舍不得烧液化气，每到雨季前，都把灶膛前堆上满满的秸秆，生怕煮不了饭。

现如今，过去香饽饽的烧锅草已成为人们头疼的东西，每到夏收和秋收，秸秆处理成了干部最头疼的事，禁烧禁抛秸秆成了农村干部的头等大事。农机化普及率高的地方，秸秆还田。工业发达的地方，秸秆打包制块，代替锅炉燃煤，秸秆已然成了宝贝。我参与秸秆禁烧工作足足8年时间，过去看到村民在田头焚烧秸秆，我头脑里就会想起我们一家当年拾草的情景，心中不免一丝难过。

前年，家里装修，爱人围绕厨房里的三角土灶是否保留话题，跟我商量了好几天，最终还是狠下心来，果断决定不留。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，一来灰尘多，二来住在镇上没有草源，不方便。前段时间，新奥燃气公司的工人们在我家门前挥汗如雨，安装管道。一打听，现在管道燃气在海安市区家庭普及率98%以上，主管道都送到了滨海新区的主城区里。我跟爱人说，我们也要使用管道煤气，因为安全便捷划算，不能错过这个机遇。

最难忘土灶上的农家味儿。母亲常说，用土灶烧红烧肉、煮粽子、玉米棒最香最好吃。每逢节日回老家，近八旬的母亲总离不开三尺锅台，为我们忙这忙那，幸福之情溢满了那布满皱纹的脸庞。父亲则默默地在灶膛口拉着风箱。

烧锅草的变迁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。现如今，我们赶上了新时代。不过，我们还是不能忘记那个艰苦的岁月。铭记过去，是为了更好地迎接未来。

当我写完这篇文章请儿子帮助把关字句时，儿子读后说：“想不到，爸爸那个年代真的苦，还是第一次听爸爸这么声情并茂地叙述，我们这代90后，该反思反思了……”